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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評

成蹊 專訪:雷夢娜【敢夢、敢曝、敢愛】

整理採訪 | 成蹊。Mimijohn
原文出處:【成蹊 同志 藝術 文化 雜誌】-藝酷影響單元(所有圖文版權皆屬原著作權人所有)


「同志相關的議題本來就是屬於大眾可以暢聊的話題,反正就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說就對了…」--雷夢娜。

雷夢娜,是福茂唱片公司的唱片企劃,同時身兼中廣《人來瘋》節目《彩虹雷夢娜》單元之主持人,擁有多年的廣播傳媒經驗,以幽默的談吐口吻深受聽眾喜愛,多年前就和黎明柔一起在節目中把當時仍偏禁忌的同志話題發揚光大。

成蹊:可以簡單跟我們成蹊讀者介紹一下《彩虹雷夢娜》這個節目嗎?

雷夢娜:每天晚上七點到十點,中廣流行網會播出黎明柔主持的人來瘋節目,然後每週五的晚上九點到十點,都會有《彩虹雷夢娜》這個單元,就是用我和柔柔與大來賓對話,還有開放來賓call-in的方式,專門去談一些關於同志相關的話題,比較偏向生活層面的那種,從2008年做到現在,算是一個固定的帶狀節目這樣。

成蹊:在開始做《彩虹雷夢娜》之前,您有從事過什麼其他的工作嗎?

雷夢娜:其實在電台的工作一個禮拜只要去一次就好啦,有時候也可以配合主持人柔柔預錄,或是我們就是現場訪問啊,《彩虹雷夢娜》的節目一個禮拜只要去一次,我的正職工作是唱片企劃。

成蹊:在唱片業的工作內容大概是怎樣呢?

雷夢娜:在唱片製作的實務上,經紀人的角色會是比較比如說,我們的藝人比較有知名度了,他去談一些代言,或是一些商業的演出,通常我們的流程是藝人進來training之後,training會有一些肢體或是一些歌唱的訓練。訓練之後,他會開始籌備他自己的新專輯,籌備新專輯都要從收歌開始,那會是以前期製作為主的製作部的工作,當歌收得差不多了,配唱的部分得差不多的時候,這個CD我們就開始進行唱片企劃。

成蹊:那唱片企劃主要是做什麼的?

雷夢娜:舉例來說好了,比如這張專輯有10首歌或12首歌,我們會去決定這張專輯的走向,去討論說要給歌手什麼樣的image來面對大眾,面對他們的歌路這樣子,所以企劃這個部分,我的工作就簡單來說,就是我要包裝藝人,比如說我要讓他呈現什麼樣,穿什麼衣服,然後燙什麼樣的頭髮,化什麼樣的妝,去怎麼樣拍封面,然後籌拍MV,然後決定可能要上怎樣的節目,他要講的東西,在我這個期間,都要先RE好,其實就是我們是要去做比較文字跟影像的內容產生啦。音樂就是前期製作部份那一塊,然後等我這邊run得差不多了,就會告訴後期宣傳部,專案跟經紀就是從旁輔助,比如說我需要一些比如說跟Nike合作,或是跟某某化妝品合作,或是我想要怎麼樣,一些跟電玩合作,專案部門就可以幫忙洽談,經紀人那邊是比較偏向有金錢收入的那一塊,專案主要是負責資源交換。

成蹊:那唱片圈在同志這塊的態度是?

雷夢娜:就我自己當工作人員的經驗來看,整個環境當然是友善的,但是當《彩虹雷夢娜》想邀請一些知名人士受訪的時候,很明顯因為是比較同志的話題所以比較常會碰壁,《彩虹雷夢娜》自己是不會去避諱任何的問題,但是市場上很明顯還是有一些既定的偶像操作模式在。很多藝人就算他是同志,他也不會承認或者不能承認,我還是最佩服蔡康永,他雖然最開始不是自願講出來的,可是他當他被討論的時候,他會願意站出來說他是同志。

演藝圈內有很多偶像男歌手要顧及他們比較man的形象,跟同性戀或是同志沾上邊,他們會有陰柔的那一面被貼上標籤,但是女生她們想像起來是比較sensitive,或是她們是比較母愛包容的,她們就可以愛很多人,她們可以愛她們的歌迷,可以愛同志這一塊,愛她們的朋友,她們演藝圈的朋友,所以女生的愛是可以包容那麼多的。可是,男歌手的愛,他可能就只能給他的歌迷,他不能去交女朋友,因為他一交女朋友,他的歌迷就馬上心碎,所以男偶像的包袱更多,然後當他要出櫃的時候,他可能會要了他半條命吧!畢竟有一個主宰市場的東西叫作異性戀主流。

成蹊:所以在唱片企劃的時候沒有想過要做同志的歌手?

雷夢娜:同志歌手我是覺得可以來做看看啦,可是我會想要先跟藝人好好溝通,因為他可能出來就要說是同志歌手,其實這也算是一種挑戰吧?所以要這樣做,他就是比較像在試水溫,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假如我是個同志歌手的時候會有多少人會買單。如果有人這樣願意站出來,然後他歌喉不錯,長得也符合演藝圈條件,我自然是願意試看看啊。

成蹊:您為什麼會加入廣播界工作呢?

雷夢娜:我對相關領域還滿熱愛的,所以一直都是待在娛樂圈這邊,最早我是在台北之音工作,但有一陣子受到廣播不景氣的影響,有些人都已經做了四五年了卻被laid off,而我就是當時那一批被犧牲掉的老員工之一。在進入唱片公司之前,我有去中國大陸工作過8個月,是一個電台的前主管找我一起去的,前幾年音樂網在台灣很夯嘛,大陸那邊也想copy這一塊,所以我們就去做音樂網。因為是去做指導的,所以他們都叫我什麼王領導啊或王老師,自己聽了很不好意思。其實後來不管是天氣或者是應酬都蠻不適應的,最後覺得身體不堪負荷就決定回台灣了。
成蹊:那當時去中國有帶給您什麼收穫嗎?

雷夢娜:中國那邊有一個交友網站叫同城。他會先用你自己同一個城市或同一個省份來進行交友,不然地幅太大也不一定有緣碰頭,總之你其實很快就可以認識到新的同志朋友,現在我在山東跟北京,還有上海、成都都有朋友,對大陸的同志生態也還算有些認識跟研究的。我們會稱同志的購買力叫做粉紅經濟Pink economic嘛,大陸那邊的粉紅經濟真的是很強大,一胎化加上重男輕女的文化讓大陸人口男生多於女生,男生本來就多了又從比例再抓出一些gay,這個市場本來就很可觀,好像也是因為這樣,大陸男同志市場有慢慢在開放了,在大城市他們已經開了很多gay bar,而且那些bar都好壯觀啊。

成蹊:這樣聽起來,圈內交友對您來說很重要囉?

雷夢娜:我覺得自己是不太能一個人的人,除了在求學因為當年有些同儕壓力沒辦法很正常的交男朋友之外,其實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你出社會了環境改變人也就變得開放一些。我的姐妹淘都覺得我太厲害了,因為我是一直都有男朋友的人,我實在不喜歡一個人做一件事,比如說我沒辦法一個人看電影或一個人吃飯,我不是跟朋友作伴就是跟男友作伴,我比較喜歡有固定的partner陪著。上一任因為生活作息配合不來,在一起四年磨合不來最後還是分開了,結果在慶祝單身屆滿一個月的聚會場合認識了現在的男朋友,在一起到現在已經兩年了吧。

成蹊:跟男朋友相處的狀況如何呢?

雷夢娜:有他陪伴當然很開心啊,而且我現在的男朋友其實滿有才華的,他可以把一塊布變成一件衣服,很多我穿的衣服都是出自他的巧手。像是今年遊行的時候,那天整個人發燒又感冒不太舒服,所以本來有先跟他講說我可能不會去了,後來跟朋友討論之後,他們就說有很多國外的朋友也有來,要來跟我們一起走這樣,然後我就臨時又請朋友去買了布,然後他趕快回家幫我縫製,量我身材,還做罩杯啊,再把那些紗裙全部都抓皺,變成一件很蓬的裙子這樣子。順帶一提,他其實也是廣播人,不過他沒有公開出櫃,我們的關係也完全沒有對外公開啦!

成蹊:話說回來,為什麼會有《彩虹雷夢娜》這個單元呢?

雷夢娜:我跟主持中廣《人來瘋》的柔柔認識很久了,我們算是還滿互相了解的朋友啦,其實以前在電台,她其實就是很前衛的一個DJ,她其實會在節目中設計一些不同的橋段,那時候,她的節目叫《非常DJ黎明柔》,內容很多就是非常辛辣,或是非常不一樣,非常創造性的東西。以前電台是不太能讓同志或是Gay或是Lesbian或是很多議題性的東西光明正大地浮上檯面,不過剛好那個節目時段是晚上10點、11點才開始,所以年紀大比較晚睡的學生又愛聽,再更年輕的學生可能9點多10點就去睡了,柔柔就會趁機在節目中討論一些…比如說兩性或是有關於性的話題,也希望在節目中談到同志的內容,因為電台還蠻多有是gay或是lesbian的工作人員,那時候她就有問我願不願意現聲,這也算是一個最開始的源起。後來慢慢大家就會注意到說,我們這些工作人員能聊的東西也算是還蠻有趣的,之後事業慢慢也越做越大了(笑)。

成蹊:在主持《彩虹雷夢娜》的時候為什麼會想扮裝呢?

雷夢娜:其實我本來叫作娜娜,不過那時候做完廣播節目之後,常常幾個工作人員一起去唱歌,我很愛點李亞萍的那首「醒來吧!雷夢娜」,大家一起唱,一起哀嚎,然後唱完還會一起倒在沙發上那樣,也就因為這首很dramatic的歌讓我得到了雷夢娜的稱號,最後還直接變成這個廣播節目單元的名字。但我自己本身的個性也許就沒那麼女生,以前大家都會開玩笑說我以前是娜姐,現在變成娜哥這樣子,至於你說為什麼要扮裝,其實我覺得就是試著去符合這蕾夢娜這三個字,所以才想要打造一個比較亮眼的彩虹形象吧。不過其實,因為正職是唱片企劃,通常下班後才會來主持節目,扮裝是很花時間的事情,所以是有什麼比較特別的活動或採訪對象我才扮裝。

成蹊:可以跟我們多談談《彩虹雷夢娜》的節目內容嗎?

雷夢娜:大致上來說,《彩虹雷夢娜》就是在用一些比較輕鬆的態度,告訴人家如何認識LGBT,或是帶來更多相關的討論,他們不只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們可能甚至連異性戀的東西都可以討論,只是說我用我的角度,柔柔用她的角度,總之我們就是在閒聊這樣子,什麼芝麻綠豆雞毛蒜皮的事都能聊。最重要的是,這些同志相關的議題本來就是屬於大眾可以暢聊的話題,反正就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說就對了。我們其實滿擅長用一些比較迂迴的話來談論本來比較不能講的東西,比如說柔柔常常會講說做愛就會是光合作用。或是打手槍可能就是活塞運動(笑)。當然如果在節目上聊到性器官,用陰莖、陰蒂這些用學名來講,也就不用去把它講得是很隱晦,或者是很dirty這樣子。

成蹊:所以您是怎麼看待自己在這節目中扮演的角色?

雷夢娜:我的角色算是比較搞笑或是通常要比較敢講的那種,然後我覺得我個人的用語可能又是會比較詼諧的東西,所以我可能,她可能就講那些,然後我就負責說可能像是香腸,或是米龜那些的,人家會覺得比較有什麼的那些內容,就是會由雷夢娜來說,我會盡量讓它幽默地被帶過這樣。

成蹊:《彩虹雷夢娜》有特定的聽眾群嗎?

雷夢娜:因為我們的節目時段是小週末的9點到10點,隔天是假日可以晚一點睡,所以其實還是有一些小學生。我們有分析過我們的聽眾,大部分不是在開車回家、加班回家的人,不然就是在寫功課的學生,最後就是習慣靜下心來聽節目的死忠粉絲了。因為這是開放Call-in的節目,所以跟觀眾常常有些互動,柔柔曾經還試過一個有趣的方式,除了問聽眾的年齡地點之外,還會請他在報上姓名的時候順帶說出自己正在做些什麼事情,比如說我是正在寫功課的蕾夢娜,或是我是正在開車的誰誰誰,我們和其他聽眾就可以從一句話來知道對方的現況,這樣不但能夠有個想像畫面,也可以幫助彼此更進入聊天的狀況。

成蹊:有沒有比較有趣或者特別的聽眾互動經驗?

雷夢娜:我們曾經接過來自廈門的聽眾的call-in電話,訊號很明顯就會飄移,我們先問他的名字、年紀,然後住那兒他就說他是廈門打來的,我記得那時候好像是分享了講他自己的同性性事經驗吧,電話接通的時候他整個就很興奮啊,說終於打進來了,然後說,其實因為我們的節目也可以在網路上聽到,就他們如果訊號收不到,他們就會用網路上聽,中國那邊也是有很忠實的聽眾。我還接過來自監獄的信,應該也是一個還蠻死忠的聽眾朋友吧,他聽我們的節目,三不五十寄卡片來,告訴我他在監獄裡面發生的一些事情,雖然我從來沒有回他的信,可是我會在節目跟他講說,我收到你的信了,因為是一個獄友寫來的信,所以都是自己用原子筆手寫的,最後寄出來的信都要蓋監獄的檢查章才會寄過來,什麼內容都會被先檢查過,所以他們寫的都是我很喜歡你啊,然後什麼有聽你的節目這樣子的話,不會是太驚人的內容。人在監獄可能要按照規定的時間熄燈睡覺,卻還是自己偷偷找管道聽廣播啊,聽完這一小時才睡覺那樣,好像自己變成了某種心靈寄託,所以每次收到他寄來的信,總覺得滿感動的…

成蹊:《彩虹雷夢娜》從節目開播以來都有用行動支持同志大遊行,有什麼特別的緣由或故事嗎?

雷夢娜:《彩虹雷夢娜》不但在主流電台播出,又是一個每週固定能暢談同志話題的公眾平台,我會覺得我參與到的同志議題比以往更多,過去可能只是默默的,就是在電台發聲一下下可是很不固定,像是打諢插科或者插花一樣,有一個固定的節目好像也就有一點點使命感,所以就開口問柔柔要不要一起走遊行。第一年,她就自掏腰包讓我們倆買道具治裝打扮,還說要跟我們一起走。對啊,我們第一年就有被訪問嘛,還有上節目之類的,我媽就看到了,然後我姊也看到,親戚也都看到了,然後我媽就打電話來關切,雖然一直都是出櫃的,但她還是意外我會扮裝的事情,她也希望我盡量不要上電視,之後我也就比較少被訪問了。

成蹊:依您在廣播業界,最後有沒有什麼心得想跟讀者分享?

雷夢娜:因為廣播基本上還是比較behind the scene的傳播形式,聽眾也好,主持人也好它都不需要拋頭露面,所以我們在廣播可以比較暢所欲言,其實大家不知道說你是誰,call in的人都有化名,我們也不會去查證call in聽眾他們自己提供的年齡、身分、名字、職業等個人訊息是真是假,所以其實就有點像網路這樣子,不管是真的來分享,或是瞎掰一些經驗,大家都可以很在這個虛實交錯的空間裡面大聊特聊,我們能聽到更多不一樣的故事,發現更多這個世界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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