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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10月,日軍向霧社的山地部落開砲
日本人將台灣的原住民統稱為“蕃人”,視其為“野蠻人”。由於原住民居住的山林地帶蘊藏著大量日本殖民者需要的寶貴資源,所以,日本佔據台灣後不久,即開始製定對這些原住民的征服計劃。
從1906年開始,殖民當局先是採取了設置隘勇、地雷、電網等措施對付原住民,繼而又於1910年開始動用大批軍隊、警察對原住民進行了連續5年的“討伐”。經過血腥的征服,日本殖民者逐步在原住民居住的地區建立起統治,並開始對這些地區進行極為殘酷的剝削和掠奪。
日本殖民者在台灣建立起來的完全是警察政治。警察對台灣民眾的一切生活領域都有乾預的權力。在平地的警察,儘管兇惡,但多少還要受到殖民當局標榜“文明統治”的法律限制。而在山地的警察則不必接受什麼訓練,更沒有什麼限制,完全是無法無天的警察世界。警察對於“蕃人”可以任意進行搜查、辱罵甚至毒打。警察隨意強迫他們無償從事修路、建橋等繁重的苦役。
對於受僱從事伐木、運輸等勞作的原住民,警察還要從中剋扣工錢。一些好色的警察,更是隨意欺侮、姦淫原住民婦女。有的警察娶原住民婦女為妻,一旦調任,即將其妻拋棄。這些警察被稱為“草地皇帝”,原住民對他們恨之入骨。1930 年霧社事件的爆發,正是殖民當局對原住民的殘酷統治所造成的。
霧社位於台灣島中部,屬於台中州的能高郡(今南投縣),它東有海拔3300 多米的能高山,西南離風景秀麗的日月潭僅幾十公里,是個資源豐富、交通便利、形勢險要的地方。
霧社一帶世代居住著高山族中泰雅族謝塔喀的分支,共有馬赫坡、勃阿倫、荷戈、羅得夫、太羅萬、束庫等12 社共有500 多戶,2000 多人口。社是高山族的基層組織,相當於部落。
這一帶原住民彪悍善戰。1910 年日本當局為征服這一地區,曾出動1000 多警察並動用大砲才達到目的。
霧社高山族人民具有光榮的抗日鬥爭傳統,早在日本殖民統治建立之初,他們就進行過不屈不撓的鬥爭,協助過徐驤、劉永福領導的抗日義軍。抗日義軍失敗後,他們又幫助過柯鐵領導的鐵國山抗日軍。
霧社森林資源十分豐富。為掠奪這裡的資源,殖民當局修建了輕便鐵路和公路,逐漸使這一帶得到開發。1930 年前後,霧社已經成為山地的一個小鎮。這裡是日本殖民當局對高山族聚居區進行統治的中心之一,設有能高郡警察課分室(相當於分局),下設18 個警察駐在所(相當於派出所),還設有郵電局、制腦公司、物產交易所和蕃童公學(招收高山族學生的小學)等,還有日本人開的醫療所、旅館、雜貨店等等,住有日本人36 戶,157 人。
圖中右一為霧社起義發動者莫那魯道
為了同化“蕃人”,日本人將當地的原住民兒童送入“蕃童教育所”,使他們接受奴化教育,並將其中優秀者送入平地的中等學校, 招收這些青年當教師和“巡查”,還送青年人和部落頭目到日本參觀,接受“文明洗禮”。正因為如此,當局將霧社視為“模範蕃地”,時常有官府要人來此視察。正是這“模範蕃地”,爆發了日本佔領台灣時期原住民最大規模的武裝起義。
1930年高山族霧社起義的領導者莫那道是一位抗日的老英雄。莫那道的兒子達拉奧自幼接受父親的教育,對日本人有很深的仇恨,特別是他年輕時自己親眼看到過抗日義軍英勇奮戰慷慨犧牲的悲壯場面,內心深處很早就萌發了復仇的思想。長大以後,他曾一度離開台灣,出國參觀,增長了不少見識。回到台灣後,受台灣共產黨領導的民主運動的影響,思想更逐漸成熟。他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時機,準備發動新的抗日武裝起義。
霧社暴動的起因是日本殖民主義者在霧社大興土木,強迫高山族人民進入馬赫坡社附近的森林砍伐巨木,興修他們的神社。霧社高山族人民主要靠狩獵與農耕為生,視森林為聖地,視巨木為守護神,砍伐巨樹使馬赫坡等社的民眾感到驚恐萬分,恐由此遭到神的懲罰,自然不肯乖乖地服從日本人的命令。
何況山高路險,警察為使樹木完好,不允許將樹木拖地而走,竟迫使當地民眾肩扛手抬,沉重的勞役更使他們無法忍受。當日本警察用槍口和鞭子逼著他們上山的時候,他們內心深處的憤恨達到了極點,起義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因此當有人提出不如趁此舉行起義的時候,一貫對日本人欺壓忍氣吞聲的頭目莫那道也下定決心要與日本人拼個死活。
1930 年10 月7 日上午,莫那道的兒子達拉奧結婚,居民正在聚集喝酒慶祝,恰逢日警吉村途徑這裡。達拉奧友好地斟滿一碗酒請吉村喝。這本是當地尊敬客人的一種禮節。沒想到,驕橫的吉村竟用手杖將達拉奧手中的碗打掉,還揮舞手杖打人。達拉奧受此侮辱,怒不可遏,他和弟弟巴沙奧一齊衝上去,把吉村掀翻在地,狠狠地打了一頓。
莫那道曾去過日本“觀光”。他在日本見到的警察並不像在台灣的日本警察那樣兇惡,由此對日本警察的壓迫更為不滿。此時他見吉村如此,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和家人一起動手將吉村痛打了一頓。
第二天,日本警察以“侮辱官憲”的罪名將達拉奧拘押拷打。莫那道恐日警乘此製造事端,牽連其他人,就攜帶禮品親自向吉村賠禮道歉。但吉村不依不饒,口口聲聲要嚴辦他們。日本警察平時對原住民經常無故拷打拘押,吉村的一番話更使莫那道一家感到走投無路,大禍即將臨頭。
莫那道知道這一下事情鬧大了,日本人決不肯善罷甘休,於是就決定領導群眾發動武裝起義。經過緊張的準備,他們選定在10 月27 日正式發動。
莫那道在周圍各社頗有威望。在下決心起義之後,就秘密進行聯絡,勃阿倫、荷戈、羅得夫、太羅萬、束庫等社頭目都表示全力支持莫那道的起義決定。起義還得到花岡一郎、花岡二郎的積極策應。花岡一郎和花岡二郎都是受過日本人精心培養的原住民青年,花岡一郎還曾進入台中師範學校學習。因成績優秀,他們分別被錄用為“蕃童教師”和乙種巡查。
他們本非兄弟,由於日本人誇耀所謂“同化”蕃人的成績,被改了名字。儘管他們比起一般原住民所處的地位要高,但是他們在接受了近代教育後,更加感到日本殖民統治對於台灣民眾的壓迫和歧視。所以,當周圍諸社決定起義時,他們毫不猶豫地與自己同胞站在一起。由於他們熟悉霧社警察分佈的情況,對於起義迅速取得戰績起了重要的作用。
起義時間就定在10 月27 日。這一天是日本在佔據台灣過程中北白川宮能久親王遭受義軍重創死亡的日子。台灣殖民當局定這一天為“台灣神社祭”日。霧社的小學每年這一天都要舉行運動會,周圍的日本人都要來參觀和集會,正可利用日本人不備進行突襲。莫那道等人商定起義行動分為兩步:先襲擊霧社周圍的警察駐地,再聚集到霧社,攻擊小學運動會會場。凌晨3 時開始,起義民眾分數路開始襲擊馬赫坡、勃阿倫、荷戈等處的警察駐在所,殺死平時作威作福的警察,切斷電話線,破壞橋樑,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
在27 日上午8 時之前,300 多起義民眾已經分為兩路,一路由莫那道率領,突襲霧社的派出所、制腦公司、日本人宿舍和郵局等,一路由花岡一郎率領,進擊霧社小學操場。霧社的日本人一點也不知曉大難即將臨頭。
8 時,小學的運動會準時開始。全體人員正肅立舉行升旗儀式,突然一個原住民青年提刀闖入會場,只見他衝進“來賓席”,手起刀落,就將台中州理蕃顧問管野政衛的頭砍下。在場的日本人都驚呆了,尚未明白是怎麼回事,花岡一郎已經率隊沖入操場,只見刀光閃處,日本人紛紛倒下。
操場上當時還有100 多漢族人。起義民眾只殺日本式裝束的人,對於漢族人,只要求他們盡快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小學裡的日本人都被殺光,其中還有兩個漢族人因穿和服而被誤殺。
莫那道率領另一支人馬殺進霧社的派出所、郵局等處,很快解決了戰鬥。這場戰鬥共計殺死134 名日本人,傷數十八。繳獲130 餘支步槍,2 萬多發子彈和一挺機關槍。莫那道又派人破壞零社附近的鐵路,並在進入霧社的必經之地眉溪設置工事,以阻遏日軍。
直到將近中午,小學校的一名僥倖躲過起義民眾的督學逃奔下山,霧社發生起義才為當局所知。此事立到震動了總督府。第二天,台灣的報紙大肆對所謂“兇蕃”進行渲染和聲討。總督府立即組織1100 多名警察、800 多名陸軍以及1300 多名軍夫的討伐部隊緊急集結,開赴霧社。31 日雙方展開激戰。
日本殖民統治當局還用加急電報報告日本政府,請求火速派兵增援。日本政府接到報告後,從本土派出多艘軍艦和十幾架飛機運兵到台灣,會同日本駐台的海陸空軍和警察一起圍攻霧社。日軍在大砲和飛機的支持下進攻馬赫坡等社。他們先用山炮猛轟,把馬赫坡、羅得夫、荷戈、束庫各社的房屋炸成一片廢墟,然後調步兵發起衝鋒。起義群眾依靠斷牆殘壁的掩護,在槍林彈雨中跟敵人進行殊死的搏鬥,使敵人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激戰到11 月3 日,各社相繼淪陷,起義群眾撤退到山地繼續堅持戰鬥。
起義軍中有不少百發百中的獵手,退到山地以後,他們在叢林中居高臨下,向爬上山來的日軍射擊,一槍打死一個,使得日軍裹足不前。日軍用山炮對著山頭亂轟,飛機也漫無目的地狂轟濫炸,森林燃起了熊熊烈火,迫使起義軍向更深的山區撤退。日軍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向起義軍施放了糜爛性毒氣,使得起義軍遭到重大傷亡。
雖然莫那道指揮起義民眾進行了拼死抵抗,然而由於兵力火力對比大懸殊,只好決定率青壯年退守山林,並命各社老弱進入密林避難。一些老弱和婦女為堅定親人奮戰到底的決心,依據本族風俗,紛紛在密林中自縊。
莫那道率眾退入山中的岩窟中進行堅守。這個岩窟憑藉天險易守難攻。洞中有水且存有糧食。日軍的大砲等重武器無法施展,莫那道還不斷率勇士出擊,襲擊不熟悉地形的小股日軍。
日軍一時無法取得進展,先派人前去招降,為莫那道所拒絕;繼之又挑動與馬赫坡等社結有宿怨的萬大、陶珠亞等原住民部落進攻,也未能奏效。
起義民眾在洞中堅持了一個月,存儲用光。日軍見屢攻不下,於是決定採取最野蠻的手段,利用飛機先後投了800 多枚毒氣彈,致使起義民眾死亡慘重。12 月1 日,莫那道認為最後時刻已經到來,走入最隱蔽的密林之中自殺。屍體幾年後才被發現。花岡一郎先殺死妻子,然後剖腹自殺。
花岡二郎令其妻子逃往娘家,和其族中勇士也自殺而死。霧社起義至此失敗。霧社起義使日本統治者大為震驚。為了殺一儆百,日本殖民者使用了最殘忍的手段進行報復。
不但將參加起義的諸社村落夷為平地,還對許多無辜的民眾進行屠殺,並將人頭砍下,以展示他們討伐“兇蕃”的“赫赫戰功”。馬赫坡等參加起義的六個社原有1400 多人口,經過日軍的屠殺,僅剩下500 餘人。儘管如此,日本當局還要對他們斬盡殺絕。
日本當局先將六個社的頭目十餘人以主謀的罪名加以拘押,然後秘密地全部處決。六個社餘下的人口,當局將他們集中遷往霧社的羅得夫、西巴島西社嚴密看管,並暗中唆使陶珠亞部落進行報復。
1931年4月25日深夜,陶珠亞部落攜帶日本當局借給的槍械,衝進這六社殘餘部眾的棲息地。六社餘眾手無寸鐵,面臨突襲,只有束手待斃。結果又有250 餘人被殺。經此屠殺後,六社僅剩298 人。這被稱為“第二次霧社事件”。
日本當局對於他們還不放心,又強迫他們遷離霧社到埔里北面的川中島,繼續進行持續的壓迫。1937 年這六社殘眾只剩下230 人。
自日本佔據台灣之後,殖民當局採取了所謂“威撫並用”的“理蕃政策”。這個政策的中心是通過建立最為野蠻的警察制度,使用最殘忍的屠殺手段來迫使原住民屈服。即使是所謂“教化”,也同樣是通過高壓手段來實現的。所以像霧社這樣的所謂接受殖民當局“教化”的“模範蕃地”爆發反抗也就是必然的了。
霧社起義是反抗日本殖民當局殘酷統治和壓榨政策的一次大爆發。霧社參加起義的諸部落只有千餘人,卻敢於起來反抗殖民當局。面對兇惡的殖民者,寧可戰死也不投降。
這充分說明了包括原住民在內的台灣民眾反抗日本殖民統治的不屈不撓精神。日本當局為了盡快地鎮壓起義,不惜動用包括毒氣彈在內的武器對付只有非常簡陋武器的起義民眾,更加顯示出日本在台灣統治的殘暴。霧社起義對殖民當局的打擊也是很大的。
當局使用毒氣的行徑,遭到島內島外的同聲譴責。台灣農民組合、民眾黨都發表聲明、傳單譴責使用毒氣是非人道的行為;上海反帝大同盟發表宣言支持霧社人民的起義。當時的總督石塚英藏和台中州知事引咎辭職。
霧社起義是中華民族反侵略鬥爭史、台灣人民抗日史上光輝的一頁!
現在,霧社已重建為“大同村”(原泰雅族謝塔喀群已被滅絕),成為台灣全省重要文史遺蹟之一,村中多有紀念建築供人訪古憑弔。
在霧社入口公路左邊斜坡有一座“觀櫻台”,是春天賞櫻之極佳眺望點。觀櫻台畔豎起一座高大石坊,名為“褒義坊”,額題“碧血英風”,坊柱刻對聯兩副,其一日:
抗暴殲敵九百人壯烈捐生長埋碧血
褒忠愍難億萬世英靈如在永勵黃魂
褒義坊後建一座巨大的“霧社起義殉難紀念碑”,即400 位烈士埋骨之所。紀念碑四周遍植松、杉和櫻樹,已鬱然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