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處:http://www.wretch.cc/blog/kkaicd1 【小智的電‧癮‧強迫症】
在這個國片長久萎靡,電影人拍片只能靠輔導金,但拍完上映又直叫人傷心的年代,觀眾對國片的向心力早就已經失去。每次進到電影院,眼睛怎樣就是忽略旁邊「Made in Taiwan」的國片標籤,心中只剩好萊塢,只剩歐美日韓泰。縱使政府大聲疾呼「國片振興」,電影人自力圖強「台片發春」(原來改叫台片不叫國片了?)影評人也試圖降低身段予以適度包容,但怎樣說都不過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政府對台灣電影「制度」與「態度」的錯誤,讓台灣就算擁有再多能力高超的電影人,也都只是惘然。最終還不是兩敗俱傷,觀眾依然心繫好萊塢而非台灣。
當然,電影人必須在困頓的環境裡夾縫中求生存,不管咬牙切齒,抑或變賣家產,無疑想圓一場屬於自己的電影夢。也當然,近年來的國片偶有佳作,但也總是驚鴻一瞥,宛如曇花一現,讓人好生怨嘆。只不過,《流浪神狗人》(God Man Dog)的出現,彷彿為頹靡已久的國片市場「再度」注入一劑強心針,不論其導演手法、敘事方式、鏡頭語言,抑或演員表現,種種成果均屬上乘,也是筆者於近年來國片觀賞經驗裡,深感表現最為精采的一部。(即將上映的《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What on earth have I done wrong?!)還未觀賞,也期待它能有精采表現。)
初看本片片名,說實話還真有點摸不著頭緒,於是便帶著渾沌不解的思緒進入影廳,直至觀影時才明瞭片名涵義,不免貽笑大方。與其說「流浪神狗人」,還不如將之解構成「流浪神」、「流浪狗」、「流浪人」三位一體之妙趣。影片特殊之處,便是將筆鋒對準社會邊緣人物,展現出台灣特有的草根生命力。輔以紮實的劇情底蘊,親情、愛情、宗教、信仰、命運、困境與社會問題,本片無所不包。熟悉的台北街景,搭配上明快的風格敘事、富於想像又細膩的鏡頭語言,於是建構了全片充滿光線,以及五彩繽紛的世界,彷彿黑暗完全就不存在一般地迷人。
影片之所以精采,在於導演陳芯宜對於全片「鏡頭語言」的完美掌握,光是影片最初的三個鏡頭,就令人驚豔萬分。以「神像的手」、「溜搭的狗」以及「開車的人」,為片名中的「神」、「狗」、「人」做了漂亮的開場揭示。此外,視覺化的意象呈現,以及符號般的物件隱喻,也值得觀者多加玩味。
而導演更深黯「對比學」之趣味,於影片多處加入了「對比」的觀點。舉凡由蘇慧倫所飾演的手部模特兒青青,影片剛開始便讓畫面對焦於她纖細優雅的雙手,但過沒多久跳接下一個畫面,便是看到她慘白憔悴的面容;又或是由不浪.尤幹所飾演的原住民必勇,他信奉基督,手捧十字架,但下一個畫面卻又是被丟棄而泥濘不堪的傳統神像。種種對比於片中不勝枚舉,或許會流於明顯的斧鑿痕跡,但其玩味之趣還是瑕不掩瑜。
本片也試圖探討外來文化入侵,對本土文化所造成的衝擊,其觀點反映在全片的「信仰」之上。以片中不斷被叨叨絮絮提出的「上帝」,對比出一尊尊被遺棄的落難神像。導演丟出了此一問題,但不試圖從片中尋求解答,也不從批判的角度讓全片流於可怕的說教。導演頂多只提出了「兼容並蓄」此一可行方案,留給觀者一定的空間去咀嚼、去想像。以「同或異」、「融合或獨立」延展探究的趣味性。
影片採取「多線敘事,彼此交合」手法。關於「多線敘事」的好處,筆者已於別篇文章撰文略述,在此便不多費筆墨談論。但以多線敘事作為表現手法的國片,本片其實並非首創,《一年之初》(Do Over),或是《最遙遠的距離》(The Most Distant Course)其實都運用過相同手段。
但不同於魔幻迷離的《一》片,或是為賦新辭強說愁的《最》片,本片所展現出來的,是紮紮實實的草根性,彷彿片中人物就如同你身邊的人一般真實。一對情感瀕臨崩解的夫妻、一個親情若即若離的原住民家庭、一群因為外來宗教入侵而被丟棄的神像,影片便將主題緊扣在「人(神)的困境」,而以一起因流浪狗造成的車禍,再將三組人(神)給連結在一起。三段敘事線的鋪陳尚稱工整,只不過最後匯集多線所撞擊出的火花稍顯雜亂,成為全片唯一可以挑剔的地方。
提了這麼多的「人」與「神」,就是不太常提到「狗」,但「狗」著實是本片重要的象徵。當然每位觀者的解讀有所不同,但對筆者而言,片中的狗象徵著「自由」,代表著解放片中一切渾沌的希望。全片多處都有狗,而且幾乎是流浪狗。而這些狗,不是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就是躺在馬路上悠閒地曬太陽。乍看之下沒什麼意義,但是換個方式想,當人很累,當神更累,有時看著那些躺在地上曬太陽的狗兒,羨慕之情反倒油然而生。或許在忙碌緊張的現代生活之中,偶爾學學狗兒放鬆一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解放自己,找尋自由。《流浪神狗人》以苦中作樂的幽默及智慧,帶領觀者領略生命的可貴。簡約而不炫目,輕淺而富有內涵,時而感傷、時而幽默、時而激亢、時而沉溺,也時而深沉低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