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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X戰警:第一戰》(2011)擔任製片與電影劇本原創的《X戰警》電影開山鼻祖–布萊恩辛格歷經十年後,如今終於重拾該系列導演筒,以曾經為其注入深切獨到的人本精神,繼續詮釋1960年代美國種族異同、社會偏見、心理抑制、青少年與身分/性別認同等母題下的漫畫英雄。如同金庸筆下的武俠人物之於中國歷代發展史,《X戰警:未來昔日》編劇運用極具歷史感的重大議題做連結,讓變種人的命運與美國劃時代的事件相互交織。
首先,正當電影主旋律偷渡在「20世紀福斯電影公司片頭」音樂最後一小節(20 century foX),想必眾多「千禧年代的X戰警影迷」此時便能立即接收到配樂家兼剪接師–約翰奧特曼所傳遞的驚喜!他沿用曾經替《X戰警2》(2003)譜寫的主題配樂,也保留作曲家亨利傑克曼在《X戰警:第一戰》所創作的萬磁王樂章 Frankenstien’s Monster,利用令人熟悉的音符記憶帶領幕前幕後新舊變種人馬歸隊集合(《X戰警:第一戰》片頭中,亨利傑克曼則是完整保留已故配樂大師麥可肯曼在《X戰警》首集的曲目#1 Death Camp/ Poland, 1944)。
本片一開始回到《X戰警》(2000)後半段的戰役地點—紐約,也是當年X戰警團隊與變種人聯盟之間首次大鬥法的戰場,在一段以年老的X教授講述的簡明序言中,變種人的隊伍步伐蹣跚於隧道裡,準備面臨種族集中撲殺,肅殺昏暗下充斥粉紅色霓虹燈火,這奇異曖昧的浪漫色調正是代表二戰時期納粹黨在集中營替同性戀囚犯所標記的識別符號。
殘存的亡命之徒流放到中國境內,鷹鴿兩派早已盡釋前嫌,消弭歧見,躲藏在古廟(長城?)之中,此刻不僅有意拉攏廣大中國市場(也藉故在磚瓦建築裡,強大的萬磁王無法借用金屬材質施展破壞能力,引發金鋼狼不得不穿越過去、扭轉時空的迫切性),其門閂上的太極八卦圖騰,彷彿軟化了X教授設計的X戰警標誌與萬磁王在《X戰警:第一戰》裡殺人硬幣上的納粹符號;雖然藏匿之處的外觀是中國傳統建築,但內部卻出現西洋花窗鑲嵌玻璃與教堂祭壇,如此中西合璧,暗示變種人概念上的陰陽二派,兩儀調和、相生相成,就算身處趕盡殺絕下的困獸之鬥,兩派巨頭終能拾回相知相惜的友好情誼。
由於上一集導演馬修范恩已大篇幅呈現美國總統甘迺迪於古巴導彈危機時的紀錄片段,所鋪下的歷史延伸,本欲在這一集將萬磁王融合在1963年刺殺甘迺迪的巧妙情節中,然,原導演布萊恩辛格因徵召原系列的演員班底入陣,為了設法讓新舊主要人物都填入劇本,必須捨棄甘迺迪遇害的故事主軸,只藉由年輕時的X教授口述「擊斃甘迺迪的那枚會轉彎的魔術子彈(詹姆斯麥艾維的《刺客聯盟》2008?)」帶過,點出萬磁王片首即入獄且監禁十年的原因(進而推展至萬磁王發現原來總統甘迺迪也屬變種人,終被同性戀調查局長胡佛滅口?因此嫌犯奧斯華在歷史上不過是隻代罪羔羊的事實成真?)。導演參考《魔鬼終結者》(1984)、《時光機器》(1960)、《回到未來》(1985)等片,向金獎導演詹姆斯卡麥隆討教其縝密的時空理論,自圓了容納所有變種世代人物於一部片的可能性,成就了這場X戰警成員們的聯歡聚會,似乎也沖淡了《X戰警》原導演初衷所堅持的人道內涵。
也由於《X戰警:未來昔日》老中青三代變種人幾乎全員到齊,編導得套用跨越時空的模式,顧及每名演員皆大歡喜的露臉機會。但,也因而重蹈《全面啟動》(2010)多線平行剪輯的類似問題。編導用力展現遭受迫害的變種人在未來世界無力回天只好鋌而走險,一開始便欲以唐突即溶的情感渲染塞進尚未醞釀完好的情節,再將未來世界僅存的變種人不顧一切、絕望反擊的戲碼切割分段,適切安插至金鋼狼回到過去的時間軸線。利用時間推演的交錯剪接,產生兩端戲劇的情緒和節奏稍微地平行對應。電影後段,正當年輕的萬磁王在過去的時空操縱哨兵團阻擋同類,即將摧毀白宮的同時,年邁的萬磁王卻在未來世界守護同袍,抵抗頑強的進化版哨兵團,藉此同步敘事發展揭示萬磁王終究會走上改惡向善的贖罪之路,然而,因為未來世界的劇情相較單薄,與份量超載的過去時空所交錯剪接下的不平衡結果,徒留增添蛇足的尷尬感。
本片有諸多耐人尋味的微妙鏡頭和橋段,例如:老闆的女兒稱呼金鋼狼為 Jimmy(羅根在漫畫中真名為 James Howlett);U-LUCKY的車牌特寫(其轎車鑰匙圈上掛著美國1970年代最流行的幸運物–一截毛茸茸的雪白兔腳);當崔斯克瞥見尼克森總統身旁三隻寵物狗時的滑稽反應;巴黎和平協定的場景中,名畫「領導民眾的自由女神(法國七月革命後,查理十世 King “Charles X” 被迫遜位)」與魔形女行刺的訴求以及《X戰警》首集最終在紐約自由女神像大戰遙相呼應;當導演布萊恩辛格客串路人記者(懸念大師希區考克拍《年少無知》1937 時,正巧也客串一名站在法院外,拿著迷你相機的記者)手持超級8攝影機時(導演戲裡/戲外成為使變種人在螢幕/銀幕上曝光的第一人),像極了詹姆斯史都華在《後窗》(1954)偷窺鄰居兇嫌時手持望遠相機的鏡頭角度;研究室裡播放導演最喜愛的科幻影集《星際迷航》,電視螢幕長時間停留第一代影集的寇克艦長(派崔克史都華爵士則是第二代艦長)及舵手蘇魯(已出櫃演員喬治武井)的畫面用以說明時間河流理論的材料出處…等。
《X戰警》系列電影總是竭盡所能傳達「納粹主義與種族進化論」相關的意識形態,本片反派科學家崔斯克擁有仿黨魁希特勒的鬍髭、目露凶光的面孔以及短小的身形,外表亦如另一類的變種樣貌(缺陷?故妒忌/羨慕/嚮往變種人的進化基因?),其崔斯克工業的標誌也刻意變形於納粹黨徽。如此鮮明可塑的人物形象,編劇沒有為這新任的重要反派做足夠的性格刻劃,其內心張力難以伸展,無法幫助劇本拉扯主角們更棘手的心靈交戰與種族對立。此外,年輕時期的萬磁王與X教授原地重複上一集言詞間的唇槍舌戰(《X戰警:第一戰》的十年後);未來的萬磁王卻在動機不清的狀態下與X教授握手言和(《X戰警:最後戰役》2006 的十年後),此系列貫徹下的電影精神在此失去推升至更高心理與社會層面的機會。
《X戰警:未來昔日》戲劇焦點為了全神聚光在票房保證的金鋼狼及金獎影后魔形女,勢必稀釋掉其他出場人物的故事比重,就連明顯多給予剛出櫃話題女星幻影貓的情節依舊單純(謝幕字卡中,飾演幻影貓的艾倫佩姬竟然排行在戲份已被刪減到宛如客串演員的小淘氣安娜帕昆之後…)。從頭至尾,偉大的伊恩麥克連爵士與派崔克史都華爵士幾乎淪落僅替本片助陣的神主牌地位。
“I sacrifice my power so that I can sleep.” — X-Men: Days of Future Past (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