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港香爐人人插》小說節錄
親反對運動陣營的女作家,有機會和一位來自國外的著名女性主義者共同參與一個座談會。
座談會採開放式,地點在主辦單位精心安排的首善之都最高的一幢六十幾層建築物內舉行。
(便有人,而且是個男性聽眾提出質疑,何以要將這樣一場具啟蒙性質的女性主義座談,選擇在這樣一個長、圓、高、聳立的典型陽具象徵的建築物內舉行。)
座談會後,與會者到最高頂樓的咖啡座喝咖啡,窗外是下午時分的滾滾煙塵,天因而藍得不頂真確。而從她們所在的位置,絲毫感受不到適才聽眾提醒的:這高聳、排外、刺穿首善之都混亂的天空線的陽具象徵大樓,如何霸占去天空與陽光。
女作家十分好奇的接續追問一個末談完的話題──
何以如此重要的一位女性主義者,居然是從一個左派分子,再轉成女性主義者。
「女性主義難道不會是自發的嗎?」女作家問。
她們用英文交談,兩人都有自己語言的腔調。來自國外的女性主義者用更為流利的英語回答:「六○年代,我們和一群當時
自稱左派的男同學,一起參加學生運動。我們一樣出力,能力貢獻一點不比他們差,可是給男同學倒茶、準備吃的,永遠還是我們。」
女性主義者說著,二十幾年後的陳述中仍現怒意:「大家生活、住在一起,彼此有很自由的性關係,但後來我知道,他們
私下叫我們『公共汽車』,甚且『公共廁所』。」
「為什麼是『公共汽車』、『公共廁所』?」女作家一下沒反應過來。
「人人都可以上啊!」
女性主義者繼續說,有意真正的輕視:「如果連要追求社會革命,所謂有理想、良知的年輕男性知識分子,對女性都還存著這種偏差看法,那麼,最需要革命的,恐怕就不是階級,而是性別,還有他們自己。」──李昂《北港香爐人人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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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評論節錄
做為現代台灣情慾迷宮的引路人,李昂以怨懟與縱情的風格,刻劃慘淡的世紀末愛情視景。她像個舞文弄墨的巫者,召喚我們進入一個曲折詭媚、瀰漫蠱惑邪崇的世界──那不可言說的性的世界──那不可言說的性的世界;她代替我們口吐狂言或穢言,坐實了我們羞於啟齒的戒懼及幻想。──── 王德威
讀者在「北港」裡看到有活力、衝突性與高度騷動性的林麗姿躍然紙上,她已無法被打擊、被抹黑了,李昂還來不及打擊林麗姿,「林麗姿的高跟鞋早已蹬蹬蹬走過去了」,這其實無關道德或者作者是否溫和,而在於它讓人覺得不安、需要再思考。做為一個小說家,李昂應該被讚許。」──── 何春蕤
人們不去反省女性從政受到多少障礙,也不去質疑男性從政使用哪些投機取巧的手段,反而一再去嘲諷名女人的私生活,彷彿她們的聲名與地位純粹是用美色換來的。──── 林芳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