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寶島曼波】開始
十年前我在台北電影節的場合看了【寶島曼波】,這部震撼人心的作品,紀錄了1999年921地震後台灣南投縣西部中寮鄉清水村的遷村事件,到最後2004年2月,當地20戶胼手胝足、吃苦耐勞的農友,如何靠著關心他們的地方報記者:陳卉怡、東海大學重建團隊、本片導演黃淑梅製作團隊……等的協助,終於有一個新家的過程。
這當中千辛萬苦、到處碰壁自不在話下。他們口中的彭皇上:南投縣長彭百顯,一名顢頇蠻幹的林技正,一邊打太極,一邊要村民們自行負責,恐嚇、威脅有之,地方官員被推一下才走一步的態度,讓人為之氣結!遷村重建的商機,又被新上任的縣長一把抓,從沒問過村民的需要,就一股腦兒把東海大學重建團隊苦心設計一干子打翻,當中有無暗盤、貪污、對價關係,明眼人一看便知!最後雖然恭喜村民有一個棲身之處,但這場官場現形記的醜態一一被紀錄下來,導演黃淑梅製作團隊居功厥偉!
官逼民反的【家鄉保衛戰】
來到十年後,我看著【家鄉保衛戰】的畫面,不到十分鐘就讓我情緒跟著往上飆竄,僅管事件、對象、地點不同,但是那些台灣官場文化,那些黑心廠商,他們的嘴臉,請來的專家、昧著良心的打手,那些骯髒的手段,就像是他們人人有一本SOP手冊般的幾乎沒有任何改變,若不是再次被紀錄下來,後代子子孫孫身心受害,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永揚廢棄物掩埋場事件
這次事件是2001年永揚環保公司買下烏山頭水庫上游土地,準備做為傾倒事業廢棄物的掩埋場。前台南縣環保局官方文件寫著:「(永揚環保事業有限公司第一類乙級廢棄物處理場),申請開發場址位於台南市東山區前大埔段計十二筆土地,面積九點二六五九公頃,每日廢棄物進場最大量一千公噸,依據「開發行為應實施環境影響評估細目及範圍認定標準」第二十八條第一項第三款規定應實施環境影響評估。」
這塊土地就是苦主:台南市東山鄉嶺南村村民賴以生存的家園,當地以陳姓為第一大姓,住民們幾乎都是親戚或姻親關係,他們已經住了好幾世代,嶺南村以生產龍眼、柑橘名聞台灣。
接著前台南縣環保局2000、2001年兩次環評審查,2001年5月9日決議有條件通過,9月25日公告。業者拿到「同意設置許可」、「水土保持計畫」,最後只差台南縣政府發出「試運轉許可證」,垃圾就要進場掩埋了。但在此之前,村民完全被蒙在鼓裡,只看到工程車密集出入村子,聽聞準備開發遊樂場之類的說法,接著前村長廣播要大家去領鍋子,不明就裡的人,就莫名其妙的成為連署者,爾後「永揚環保事業有限公司」偽造各種文書資料以符合環評要求,並聘請了所謂的專家學者,以模擬的數據想矇騙闖關。
村民之所以抗爭的原因,不單單是他們的生存受到威脅,最可怕是掩埋場許可證一旦頒發,那些有毒的事業廢棄物將會釋放有毒物質污染烏山頭水庫,範圍幾乎涵蓋雲林、台南、嘉義等地,飲用水、灌溉水、地下水將無一倖免。於是這場十年的【家鄉保衛戰】展開了。
幾位英雄人物
整個過程裡,我相信有非常多位無名英雄,但這當中,後來的村長也是自救會長:陳顯茂,是一個非常關鍵的角色,他帶頭安排村民監督防止永揚公司在預定地偷跑及掩滅證據,帶頭在縣政府前抗議、靜坐,帶頭陳情說明,帶頭到其他鄉鎮演講,帶頭上書環保署總統府,帶頭唱著他們的戰歌:
「抗爭的路途雖然艱苦,可是我們不怨妒,
犧牲甘願沒有怨恨,我們一起救水源……。」
這首悲壯的戰歌也貫穿了整部紀錄片,我難忘村民與陳顯茂那聲嘶力竭吶喊到接近哭泣的聲調,導演也透過陳顯茂夫人的側面觀察,讓大家了解他的壓力與決心。
再來是陳椒華,她是嘉南理大學的副教授也是台灣環保聯盟的理事長,印象最深是她瘦小的模樣,但卻有最驚人的意志力,與專業冷靜的知識、態度,在各種與專家會議上的唇槍舌劍,從來沒有失去她學者的風範與謙遜,即使最後她與自救會前會長:黃安調遭到黑道份子毆打,仍然沒有放棄堅持,實在讓人動容。
戰役才要開始……
為這部紀錄片寫觀後感是我寫作生涯最感困難的一次,我是安穩的看著這十年抗爭的濃縮,但導演以及當事人卻是用盡生命與壞人在博鬥,為的是維護家園與後代子孫的幸福,寫文字的我對比之下也太輕鬆,讓人不禁汗顏!當然,最開心的是本片最後有個比【寶島曼波】還要圓滿的結果。
最後,我決定將影片最後一段的旁白一字不漏的謄寫出來,以做為我對整個事件相關人員的致敬:
2011年6月檢方抓到毆打陳椒華的三名男子,
三人供出是永揚董事林弘文教唆打人,
但毆打黃安調的主嫌至今仍尚未找到,
我的故鄉因為嶺南村這群民的堅持,
以及許多環保團體的出力協助,
歷經十年漫長的抗爭,
才終於阻擋永揚事業廢棄物掩理場的進入,
得以留下一片好山好水,
但是永揚案只是台灣廢棄物問題的冰山一角,
今天東山的鄉親檔下了永揚,
但台灣還有許多美麗的山區溪邊以及良田與魚塭,
因為台灣事業廢棄物清理辦法的法令不全,
而不斷地成為高污染廢棄物濫倒的地方,
只要法令不改,
只要政府放任高耗能高污染的產業繼續擴張,
事業廢棄物的問題還是會在全台灣各地到處流竄,
乾淨的土地就會不斷的流失,
也將會有更多的居民,
為了捍衛自己的家鄉站出來抗爭,
這樣的戰役將不會停止,
而且才正要開始……。
謝謝你們【家鄉保衛戰】的勇者們!
2017-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