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夜車的主角「無所不知」因為大雨中在橋上遇到一個神秘的葡萄牙女人,加上偶然之間拿到一本優美葡萄牙文的「文字煉金師」,拋棄自己一輩子兢兢業業,當了好幾十年中學老師的工作,就這樣坐上夜車一路前往里斯本。
快到里斯本之前,他在火車上認識一個商人,這個商人跟他一樣怕坐飛機,所以只搭火車。他繼承了父親的小公司,在他手中發展成大公司,描述他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在他口中彷彿是別人的故事,「談到離婚和兩個難得見面的孩子時也是如此陌生」。他説:「問題是,我們總是無法看清自己的生活,看不清前方,又不了解過去,日子過得好全憑僥倖。」
「無所不知」要離開的時候,想要跟學生說一些理由:今天早上我突然想為自己做點不一樣的事,我不願再當各位的「無所不知」,雖然我不知道要去過何種新生活,但這件事刻不容緩,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我的決心,我的時間已經流逝,剩下的時間或許也不多了。
對於死亡的想像的確非常可怕,「死亡」如果像黃氏兄弟「不專心」的歌詞那樣,「如果數學可以算出距離,要走幾步才能到妳心裡」,要走多少步,才會到達死亡?前幾天針對台大物理系的傳奇第一女教授寧寧走了,某好友感慨人生到底是傑出、炫爛奪目而短暫好,還是平凡而長久好?
我的想法是人生沒有什麼短暫或長久,八十年可以很短,四十年也可能很長。人生也沒有什麼平凡和傑出的分別,這些都是與外界膚淺比較的結果。校長級的一流教授比跑步級的二流教授,不一定有更充實、幸福、有意義的人生。
對於死亡的遠近,有兩個衡量的尺度,一個是時間,另外一個是空間,在空間上,死亡距離我們的遠近,會影響我們的情緒,讓我們感到悲傷、害怕或是恐懼,像這次武漢肺炎瘟疫的流行,如果死亡或是感染是發生在遙遠的地方,我們的心情或許很難被強烈的波動,不過發生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新聞罷了。但如果在我們的周圍,認識的人,親戚朋友,甚至配偶、父母、子女等,當然是極大的震撼和恐懼。日本、歐洲、美國這些地方的人民好日子過得太久,平常一般人很少體會這種恐懼,不像台灣這樣的恐懼是日常,因此一旦遭受恐懼的威脅,產生的效果會遠遠勝過台灣。
另外一個衡量的尺度是時間,如果武漢肺感染在自己的身上,死亡就變成一個時間的問題,每個人對時間的感覺並不相同,甚至同樣的人對時間在不同的事情上,也有不同的感覺。通常幸福的時間感覺過得很快,痛苦的時間感覺卻非常漫長。那麼跑了一場五、六個小時的馬拉松,到底是幸福,還是痛苦?感覺是很快,還是非常漫長?我想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
死亡的距離其實很近,不管是在時間或空間上,思考或不思考這個問題,死亡一樣慢慢地接近。我們無法避開死亡,無論在空間或時間上,無法增加生命的長度,只能增加生命的廣度,或許我們可以像「無所不知」一樣,拋開一切、坐上火車去里斯本,追求自己想要的新生活,問題是我們的里斯本在哪裡?
原文出處:【李忠憲】(所有圖文版權皆屬原著作權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