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英劇的人絕對不會不知道《IT狂人》裡帶著眼鏡的可愛宅男Moss,而演活了這位成天窩在IT部門的電腦天才-理查艾尤德Richard Ayoade在現實生活裡更加才華洋溢。同時兼具喜劇演員和導演的雙重身份,其執導的片子總是不乏快節奏的英式幽默對白,和抑鬱的角色設定。相較上一部《初戀潛水艇》的英式小清新,理查艾尤德Richard Ayoade親自操刀改編俄羅斯文豪杜斯妥也夫斯基Fyodor Dostoevsky的作品-《盜貼人生》結合更多聽、視覺的設計和對比鮮明的色調,視覺化原著描寫角色內在的矛盾與孤獨的氛圍。
更有趣的是,故事一切發生在夜晚,跨越一般觀影的直覺和邏輯,我們隨同電影的角色融入在導演設計的世界裡,從一開始忽明忽暗的的列車、昏黃的辦公室、毫無生氣的走廊,塑造全片的壓抑氣氛,加上重複節奏的聲音效果,突顯所有角色方方正正地生活、工作的枯燥及無聊,而片中的對白譬喻更是與之相呼應,透露出時下在社會這頭洪水猛獸的壓抑之下自甘承受,成為毫無生氣、沒有性格、冷漠的一群人。
傑西艾森伯格Jesse Eisenberg在片中一人分飾兩角。陰鬱、懦弱、社會孤立的James Simon是毫不起眼的上班族,另一角色不免俗地,是個社交能力超群、散發魅力的萬人迷,擁有和James Simon相同面孔的Simon James簡直就是鏡中另一面的相反人格。不過,這樣對立的角色設定已不算新鮮,導演如何安排這兩人的衝突、彼此卻又相似的矛盾是成就這部片很重要的因素。
兩個面容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相同的社交圈,James毫無存在感的悲哀在Simon的出現後更加被放大。面對Simon突然地闖入,總是被欺壓的James依舊選擇消極反抗,甚至被玩弄。直到生活逐漸被Simon反噬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和對方擁有相同的生活,而是逐漸地透明化。
導演理查艾尤德Richard Ayoade設計很多兩人同時出現的畫面,光影的對比呈現二者即使面容相同卻是對立的個體,有時候會分不清誰是James誰是Simon,James也一直在這曖昧模糊的狀況,被動接受所有不公平的對待,但事實上他早已失去一對一共享的權利,反倒變成多餘的存在。而James經歷所有的倒楣事並非在於他的運氣有多背,也映照出打從一開始,他根本沒享有過身為「人」應有的尊重。片中不乏增添趣味的黑色幽默,背後卻道出身而為人卻只能逆來順受的悲哀。
除此之外,最令人玩味的就是人物中彼此的窺視,過著乏味生活的James也有異於常人的嗜好,就是偷窺住在對面的女同事-蜜雅•娃絲柯思卡Mia Wasikowska飾演的Hannah。身為偷窺者,James也一直被生活周遭所觸及的人物注視,而且是被更直接更加戲謔地當作社會異類觀看,James如籠中獸被眾人用各種角度窺視,這種更毫不客氣的觀看其實更令人不寒而慄。反觀被偷窺的Hannah,雖然是被愛的姿態面對James,但他們之間卻是平衡的凝視角度,在心靈層面他們處於一個平行世界,相隔一條街的距離,擁有相似的孤獨,彼此都共食自憐的寂寞。
《盜貼人生》雖然能明確看出「the double」即是James和Simon,但若要說兩個相同的人,James和Hannah才更加接近,兩人都對於成為現實社會傀儡感到疲乏,當Hannah說出對James殘酷的話語,這些話同時也對自己利刃相向。兩人面對面的鏡頭設計,就像鏡前看著自己的對照,當藍色的光影壟罩在Hannah身上,更凸顯James內心的陰暗,同時反襯Hannah的冷漠。
我們在James身上看到許多不公平,但這些不公平也確實「合理地」存在於現實。擁有聰明頭腦的James,卻不理解現實並非A即B,B即A。和氣待人卻換來不尊重的對待,相較前者,毫不客氣地頤指氣使的Simon卻能享有更好的服務,令人發笑卻又點出現實與觀念落差的矛盾,如同我們一直被教育要順從團體,成為體制內被規訓的一群人,遵照規律的步伐隨潮流被動前進,我們彼此都像是對方的複製人。
但即便跟隨團體使我們免於被視為異端的危機,這並不會讓我們享有相對好的待遇,反而是喪失個人特質和爭取權利的勇氣。有時候,我們像James總是重複說著對不起,被欺負卻選擇忍氣吞聲。但其實過程中我們從來沒有停止抗議,只是這個社會不是同流合汙,不然就是被吞噬,我們都很有可能在這個過程中,逐漸「透明化」。
《盜貼人生》創造對立的二者,再度挖出人的內心不只一個我。在這冷漠社會之下,我們覺得寂寞想要被人理解,卻又消極反抗,只好懦弱地期待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陰暗面,能代替自己戰勝所有的不公平,並且擅於遊戲於體制之內。到最後,終究只是一場自己挑戰自己的拉鋸戰。在社會的擁抱下,矛盾地被「自己」吞噬。理查艾尤德製造的黑色幽默將現實根本毫無道理可言的無奈表現得淋漓盡致
《盜貼人生》的原文片名《The Double》,不難讓人理解成James和Simon是雙重人格的設計,但是片中埋藏許多伏筆和背景設定,在導演創造的異世界來看,是否真是如此還得由觀影的人來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