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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雅喆影評:【台灣黑狗兄Sock’n Roll】

原文出處:http://www.facebook.com/gilles.young


我為什麼會靠寫故事生活,旁邊的小姐為什麼是個房屋銷售員?每個人選擇什麼樣的工作、打滾在那個產業,應該都是有跡可尋的。雖然命運看來神秘,但其實又理性的不得了。大多的時候,我以為我拍廣告、說故事是為了賺錢;不過若仔細檢視過往的「所作所為」大概就會發現,現在手上做的事和過往的人生、家庭之間其實一直都有著一條看不見的牽絆。

虛構的故事裡,通常都是真實的人生累積而來。

黑狗兄做了一輩子的襪子,這兩年開始想要做出自己的品牌,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他想要為打排球的兒子做一雙可以保護雙腳的襪子。

若不是遇上彰化社頭襪業嚴重的衰敗,黑狗兄說不定就守著小小的工廠織襪一輩子了。因為想要與命運拼搏,於是他登上了商業週刊,成了產業轉型的範例,甚至還因此成為了記錄片的主角:所有的人都在看這究竟是一個勵志的喜劇或者「木棉無力鬥身輕」的枉然。

在社頭,婆婆媽媽們汗流浹背在工廠內忙著織襪,男生老闆們忙著在外頭送貨。這樣的景象現在一週可能只剩兩、三天,多數的時候,工廠連日班都得停工等訂單,老媽媽要養兒育女、手裡領到的薪水僅有一萬出頭。這些產業的哀鳴,對於高官來說聽起來應該都千篇一律:「都是同一批人」。

這個產業的故事,跟我們看「一步一腳印,發現新台灣」之類的勵志新聞專題沒有太多的不同。成功了大家拍手,不成功就是「全球大環境使然」。黑狗兄的人生,和每一個想要在絕境中的男主角一樣,對人生有著憤怒、不甘還有著放手一搏的勇氣。

這簡直是勵志到不行的鄉土劇,黑狗兄的太太甚至有個洋名:EMY。只是現實的生活的艱困遠遠超過了戲劇裡的人生:黑狗兄因為長期工作的勞累不止身體的病痛纏身,還因為事業的凋零而有了憂鬱症。因為內憂外患,所以那EMY也就順勢撐起了傾斜扁擔的另一邊。她雖然穿著年輕活潑,會開車趴趴走,可是骨子裡和吳導片子裡常出現的台灣女人如出一轍:默默的忙進忙出,嘴巴不敢發出一般小女人的嬌嗔:「我不會」。

EMY什麼都會,不會的她也想辦法學會。就像所有台灣的中小企業一樣,夾縫中自己想辦法求生存。於是她學會用電腦做襪子的圖案設計,會像男人一樣修理家裡故障的織襪機台、、、但她其實最想說的是:「我不會。」

但看起來都一樣的人間悲喜劇,卻因為每個人獨特人生命運而有了不同的肌理:因為要幫兒子做一雙「可以保護雙腳的運動襪」,所以發現了自己製作的襪子原來和那些一雙七八百塊的明牌襪原來是同等值。因為要幫兒子做一雙「可以保護雙腳的運動襪」,所以想起了自己年輕時所受的運動傷害;想起了自己腳傷剛癒第一次彈跳時的忐忑不安。

這雙襪子,不只保護了運動員的雙腳,也給了運動員信心。

「它會穩穩的接住你,不讓你跌倒」。

就像是父親對兒子的期望和愛心一樣。

我們想起了黑狗兄年輕時原來有機會成為排球國手的,卻因為意外成了製襪師傅。時間繞了幾十年回到他身上,那雙為兒子製作的運動襪,穩穩的撐住兒子飛跳的身體,也圓滿了黑狗兄青春夢。

不論黑狗兄的襪子品牌能不能成,我們都知道了,就算是一雙襪子、一個製襪師傅,人生的命運都有一條看不見的繩子牽絆著。

這雙襪子,是作品。

有時候生命看起來很理性,但又很神秘。

支持本土產業,不是因為愛心。而是因為我們從沒有機會好好認識自家人的作品。不論是電影,襪子還是鞋子、包包、、、。

(喔,撇去「看來都是同一批人」的屎尿問題,我今天好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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