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著用黑布矇眼,然後不顧一切地大步向前,用全力奔跑。
那是一種不容易得到的勇氣。
在黑布遮掩住的視覺裡,
面對陽光,光線會微弱的透進來。
而逆光,似乎就會想到岩井俊二。
一張臉,周圍有著過曝的、暈開的接近白色的金黃色。
是啊~
曝光過度的前方,因為不可知而經常畏懼;
試圖逆著光前進,必須提起勇氣。
當盲眼的裕翔在沙灘奔跑時,我心跳加速。
正因為我知道我缺乏勇氣。
當許芳宜的獨舞在乾淨的音樂聲中,
觸電般刺激我的脈搏時,
盲眼的裕翔,為這部電影注入了
純屬聽覺的精準節拍。
看著電影「逆光飛翔」,有種很可怕的悸動;
台灣電影對於音樂、舞蹈「場面調度」的精準,
居然讓我想起了「阿瑪迪斯」的莫札特
和「鋼琴師」的拉赫曼尼諾夫。
甚至,想起了音樂系畢業的妹妹,
在我大學時的回憶:
妹妹念音樂系,我很喜歡聽她說音樂系在上什麼課。然而,她被當了好幾年「基礎音樂訓練」,做哥的有點不耐。
「你怎麼會連基礎訓練都被當掉啊?」
「那個很恐怖啦~」「根本就不基礎」
「那是什麼課?有這麼難?」
對於兩個都只待過管樂隊的兄妹而言,鋼琴、樂理只能騙騙一般人。妹妹緩緩吐出一句話:「你知道嗎?那是聽音捏~」
這兩個字有點像地獄。從她口中說出時,我這麼覺得。
「老師彈下鋼琴鍵」「你寫在譜上」
「這樣很難嗎?」
「一開始還好,」「後來他有好幾個指頭一起彈」
「然後開始彈很多奇怪的音符」
「最後」
「他兩隻手一起來」
「我好想砍斷他的手指」「砸掉那架鋼琴」
「其實我有些非音樂班的同學也很搓屎」「他們聽到的是」「框」「一聲」。
「我聽到的是」
「嗡」「嗡」「嗡……………………….」「不斷的回音」
在管樂團裡合奏的美妙,有時候來自於每一段樂句之前,我們有著共同的呼吸聲。我們一起大口的吸氣,透過樂器,把那口表達思考感情的氣力,因著嘴唇、因著簧片,一起讓彼此的樂器共鳴,嗡嗡作響的還有銅管樂器之間的微微震動。
而最重要的樂趣之一是,樂團裡總有著妹妹般的幽默。這使得學習音樂始終是一股很強的魔力。這部電影,居然可以把純藝術表達的如此潔淨,把幽默感擺得那樣恰如其分。那樣的細微觀察,宛若使我跟著幽默的劇情,無意間洗滌了許多。
剛剛好斷了腿的不便,使我總敏感於心不在焉的人,有時候是無心地向我逼近,有時候是粗心地撞上;我總是擔心這些理所當然的不在意,會使我的腿再度斷裂。
當電影觀察著視障者的不安全感,來自於我平時慣有的粗魯時,將心比心的念頭,不難理解為什麼這部紀錄片,會變成如此動人的電影。
待在樂隊十年,我曾經想念音樂系。但是受到極少反對的母親阻止。她說「我希望你有更多的專長,而不只是音樂,而且希望你繼續喜愛音樂」。在記錄真實的工作裡,我發現依舊可以用音樂增添故事。
在採訪無數別人的人生後,我清楚一件事:
「夢想的堅持會不會被阻止,關乎你的夢想夠不夠強烈。」
對於希望接近藝術的想望,有時候,我缺乏了逆光飛翔的勇氣。
我們看著迷濛的遠方,光線刺眼卻忐忑不安,這時候自己尋求到的雜音,往往只是因為自己的信心不夠堅定,於是從別人的呢喃,增強自己的確定或不確定。
「逆光飛翔」,用極致的音樂和舞蹈,讓我在捧腹間拭淚,卻重拾自己埋頭向前時,不夠堅定的勇氣。
九月二十一日,曾是這座島嶼互相給予勇氣的日子。
希望我的好友,進電影院抓住,那微微震動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