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處 無影無蹤
電影如何在無對白、無音樂、無聲效的狀況下完成呢?來自烏克蘭的青年導演史拉波斯裴茲基(Miroslav Slaboshpitsky)所執導的《過於寂靜的喧囂》(The Tribe)居然完成了這門不可能的任務。創造了兩小時的失語過程,觀眾得不斷地自行聯想揣測起承轉合,正當前半段還得努力看著一連串啞謎,努力拆解語言,最後拋下偏見與電影公式,直接讓電影感(Cinematic)帶領觀眾直達故事核心。
很明顯地,本片中譯片名上拿了捷克作家博胡米爾‧赫拉巴爾(Bohumil Hrabal)的知名小說《過於喧囂的孤獨》當成了改編基礎,若不慎察,可能還以為要看的是那部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結果沒料到這是一部把電影語言發揮到極致的驚悚之作,即便全戲在沉默無聲的狀況下發展故事,那些失語者與整個社會的黏著共生令人不寒而慄。
《過於喧囂的孤獨》開場十分特別,一群聾啞學校師長與學生做了一場類似畢業典禮後,師長簡單討論些什麼,以及上了一堂課。接下來,目睹整座學校裡暗潮洶湧的私部落團體與公權力學校之間的脫鉤與共生,十分怵目驚心。
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場《春風化雨》+《心靈捕手》的聾啞學校版本,卻發現走入一個純然暗黑失序的世界,與你我生活的洪水猛獸叢林毫無兩樣,更沒有因為他們的聽覺與言說障礙而獲得溫情紅利,甚至走火入魔。
新入學的男學生被欺負,被吸納成校園幫派底層,與老大左右手賣愛心娃娃、毆打搶劫老人、工藝老師當馬伕,帶女同學『外賣』。第一段就把觀眾對聾啞學校的道德性全然拔除,看不到關懷學生的老師,這些所謂的大人們去了哪?居然還與學生合作,成為剝削女體的共犯結構。
第二段,話事的老大左右手意外死亡後,讓男學生有了『上位』機會,成了帶領正妹外賣的皮條客。正因為男學生看見了『性』可以如此廉價交易,那麼,為什麼不體驗成為男人的快感呢?賭一把看看。本來女學生只當洩慾,沒想到男學生的性愛交媾讓女學生體驗真心,這不只是洩慾升天,更是愛意竄流。
第三幕,跨過紅線的男學生被幫派驅逐,成了與長期被霸凌者同等級的低等動物。這段上演他如何毀壞整條組織,從校園幫派到老師,甚至那心儀女學生渴望出國重獲新生的機會都被他毀滅。
這群聾啞孩子既然被送到寄養學校,某種程度上他們是集體社會邊緣人。男學生渴望的愛情也敵不過現實考驗,唯一能做的不過只是資助金錢。這群應該在學校裡學習知識與社交生活的孩子們的心靈們都扭曲異常(就連老師也應該質變了),世故冷酷地令人打了幾個抖擻。
《過於寂靜的喧囂》即便抽離了台詞、配樂、音效,挑戰觀眾觀影公式,仍舊讓大家看見了非常縝密的三幕劇結構。優秀的攝影機運動更讓我們猶如身歷其境,多場一鏡到底的設計使人喘不過氣,直擊最後血刃時的高壓滅頂。
導演刻意不讓手語上字幕解釋種種行徑,在當代如此容易產生誤解與誤讀的訊息字海之中,《過》片挑戰觀眾無法理解的手語,也能看清楚那結束成長洗禮的憤怒男學生,更在片尾聽見他那失控的青春暴力如何毀滅眾人。《過於寂靜的喧囂》終究不是寂靜的,每個觀眾心裡面都喊出了可怖的撕裂聲。
評價:8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