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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Christopher Nolan的《全面啟動》(Inception, 2010)或可看為Nolan《頂尖對決》(The Prestige, 2006)之更為講究、更lock-in的版本,就本片之特定面向而言,這或許是較快也直接的理解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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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尖對決》說,「變魔術有三個步驟:首先是pledge,魔術師讓觀眾看到一樣東西,卻並不是完整的;接下來是turn,這是一個轉折,東西給變不見了;最後是prestige,再變出(原先的(?))東西來。魔術完美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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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面啟動》,暫不計Cobb自身處境與混沌層,電影中整個「植入新意念(’’inception’’)」計畫,同樣以上述的結構推進,即:Pledge-Turn-Prestige。三個階段分屬於三種不同邏輯diagr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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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比較粗糙但或許平易一點的話來快速瀏覽這個inception行動的歷程:
① 遭遇事件。事件開展了某個新故事。對象從原來的故事,走進新的故事。
② 新故事中的怪事。啟發疑竇,促使上路尋找問題的解答。
③ 對象親自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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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太容易被鐘面時間的線性diagram給誤導。發生在下午五點、下午七點和下午九點的你的三個故事,其實不一定能被一條線給貫穿,三個故事可分屬於三種(以上)不同diagram。倘若無法真正接受這一點,或僅僅在抽象層次作出理解,卻無法換置為真實信仰,就很容易被ince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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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進入該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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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遭遇事件,轉入新故事。
首先,在日常中遭遇事件,該事件或略溢出日常,但仍是熟悉的情境。有點像是,我們過著routine的生活,但每天都會有或大或小可稱之為「事件」的遭遇。但必須注意的是,關於inception計畫,此階段的事件層級不能比日常高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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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事件層級的高低?例如,每天搭某班火車上班,今天在車上遇到舊情人。在此,「遇到舊情人」的層級是很低的,你是在常態中遇到此一事件的。但假如情況是,忘記設定鬧鐘→晚起床→只好搭晚兩班車→車上遇到舊情人。這裡,事件的層級就會拉高。而假如情況是,半夜接到簡訊通知公司要消毒明天全體員工放假→睡到自然醒→悠閒出門吃早午餐→遇到舊情人,這裡,事件層級變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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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層級越低,我們的警覺心越小,該事件越難獲得意義,其所能拓出的漣漪也越窄;事件層級越高,對我們的干擾會越強烈,當高到一個程度,甚至可以是進駐新常態的提議。(通常說的「大/小事」,或許偶爾涉及「規模」,但多數其實是關於「層級」,但人們多半無法或無暇分辨。本質上迥異的兩者,對人造成影響之差異是極懸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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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階段,inception團隊要布置一個事件,但這事件,得小到不會令對象起疑,但又要大到足以迫使對象放下原來生活,進入新故事。只要對象在沒有警覺的情況下,進入新故事,計畫就成功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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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新故事中的怪事。
在①,在日常中遭逢了事件,但該事件並不驚動到對象,確保將他送入新故事。在②,本階段任務目標是誘迫對象浮現特定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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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與②的故事是怎樣不同地展開?在①,主角是在指定軌道上滑行,整段路程都是他可以想像的、自以為熟悉的,他毫無警覺地進到深處。從頭到尾人物都以為他只是遇到了一般情況,他可以掌握,頂多需要一點時間或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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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該段落的起點與終點差別為何?隨著新故事的展開、人物越走越進去,由於我們只有單一肉身、單一生存場景,當更深地捲入一個故事,我們總也就更徹底地脫落於原來故事。換句話說,在新故事的起點,我們是橫跨在兩故事之間,也確實還有能力選擇這個或那個故事;但一旦接受新故事,隨著逐漸深入,我們將越來越難退出,最終,我們甚至不確定曾有過另一故事,身處的這個故事成為全部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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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已經洗了一半」。事情就是這樣。或許悲哀,但絕不深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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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已經無法退出這個新故事了,不過,你還是可以停在原地不動。那麼,該怎辦才能逼你主動進行窄仄的轉折呢?在②,inception團隊要設計某件怪事,足以令你心生懷疑,然後他們會敲邊鼓(並非直接鼓勵),讓你懷疑日深,然後你按捺不住,然後你決定起身去追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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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edge-Turn-Prestige,在②這階段是turn。相較於①的大費周章去綿密經營一個無破綻的漫長行旅,②卻只關於某一瞬間,但這一瞬間,卻要把對象整個主體性徹底剝除、重設。這一時刻很險,必須算得非常非常準。我們無法注入給人任何意念,於是我們引誘他追問特定問題,預設了讓欲推銷之意念作為該問題之完美解答。他只能自己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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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很確定該怎麼更精確地表達「turn」,這或許有點像某種機制,透過此一機制,可獲得某種現實的更動。機制是居中的,機制無法自行變出一個新的世界,但當有人把自己交給這個機制,卻會被帶到另一個世界。在那某一瞬間的之前與之後,就算是一秒鐘的差距,個體之meta frame的重設,會全新定義他所見所感一切之定義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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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對象親自找到答案。
在①,inception工作團隊讓對象脫落原來故事,進入新故事;在②,引誘對象在新故事中陷入某疑問,敦促他上路尋找解答;在③,對象經整路跋涉,終於找到答案。對他來說,這是他的提問,也是他找到的答案。這整件事,就是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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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這是他的決定、他親手開展的行旅、他漫長且艱辛終學到的事。那當然將成為他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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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edge-Turn-Prestige。我們終於,走到這一步。最好的魔術師,總是帶著謙遜的笑容,然後他將自己隱沒在笑容之後,然後他將自己隱沒在落下的布幕之後。突然,舞台消失了,劇院消失了。一切或許不曾發生過。唯一確定的,只有空地上還感動的、激情的你。因為你真的看到什麼了。至少你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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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ception工作團隊為的,正是這麼樣的,近乎完美的,「你認為自己看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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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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